接黑凤凰,治愈向,7k一发完。他们是彼此的国境四方。
献给我爱了五年的EC。
所有的错误都在我,EC属于他们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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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曾自我厌恶跌入深谷空港,不屑去信爱可以依傍。还好你,有足够温柔与倔强。”
Charles在熟悉的怀抱里醒来。
Erik日常总是偏爱黑色的毛衣,高领款式。他原是瘦削俊朗的男人,黑色毛衣穿在身上,无端就给他淡漠的神色平添了几分温柔。面料柔软,贴合着男人的体温,在波兰深秋雨天的清晨,仿佛湿漉漉空气中唯一的干燥与温暖。
感受到怀里的动静,男人放下了手中的书,朝着他的教授笑了笑:“醒了?”
Charles不答,将脸庞往他的胸口贴的更紧些。皮肤灼热的温度覆盖着毛线的质感。温暖又撩人。那一刻他们宛如这世间任何一对寻常而凡俗的恋人。
他们在离开维斯彻特后到处流浪。更贴切的说,应该是:他离开后四处流浪。
Erik总是萍踪无定的,他早已习惯了这些。
他十岁离开德国,举家被纳粹押往华沙,那之后便一直颠沛流离。
并不是没有安稳的时光,只是那些日子总是短暂。
童年是短暂的,相聚是短暂的,家庭亦然。
哪里有人是天生愿意颠沛流离的?
一年前他们先后失去了Raven和Jean,而前者,对于他们而言都是锥心之痛。
Raven是他们共同的妹妹。哪怕是在他们针锋相对不复相见的那些年,Raven的存在就像无形中将彼此牵引起来的一根线。好像只要有她在,彼此之间就不是真正的没有关系。Raven身上有他们共同的影子,她的善良宽容,是他的耳濡目染;而她的勇敢桀骜,则来自他的一手栽培。而最终,她成长的比他们所能想到的都更好。他们都那么爱她。
可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哪怕血泪斑驳亦不肯遗忘的执着,在他们共同的女孩倒下的那一刻,瞬间斑驳到支离破碎。
后来Erik想起那天他见到Jean,在注意到她胸口上的血迹和她颤抖的音调时,那一瞬间他仿佛血液都凝固。他甚至顾不上给惶惑不安的女孩以任何安慰,哪怕她是在无处容身之时来投奔他,他也顾不上。他只知道本能的步步逼问:
“那是谁的血?”
“你伤害了谁?”
后来他想起那天总是后悔,少女或许是存了最后一丝被拯救的希望来寻他。她将他当做或许是这世间唯一一座庇护的堡垒——仅仅是因为他和Charles经年的针锋相对。可她最终得到的,只有在和天赋学院里一样冰冷的眼神和愤怒的质问。
Erik后来常常后悔在那一天,后悔在那一瞬间,他忘记了这世上其他的一切,在看到那块血迹时,他甚至不曾去担心同样身处天赋学院的,他的妹妹。
原谅他,他不是Charles,他从来不知道如何去拯救。
他只是太害怕是Charles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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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切发生之后,Charles最终做出退休的决定。虽然有些仓促,却并不是毫无预兆的。
他毕竟已经不再年轻了。
从他遇见Erik到如今,已经三十多年。
如果彼此都是电影里的角色,长长三十年的对手戏,恐怕连演员都要更换。就好像如今的他们,虽然时光厚待,彼此容颜未老,可两两相对时,心境却是不可避免的苍凉。
谁又能真正逃得出时光的冲洗?
他们在彼此都还年轻时相遇相识。或许是能力的原因,Charles自小就能读懂别人藏在心里的想法。那些思想大多蝇营狗苟、或自私狭隘,藏着无数的难以言说的揣测和恶意。藏污纳垢,从不与他们正大光明展现在阳光下的相同。因此他总比同龄人更早熟些。他出生时正值欧洲局势最紧张的那些年,战争伴随着他的成长不可避免的爆发。但优渥的家境和美国相对和平的环境保护了他,让他得以从鲜血与尸骸的世界隔离,一门心思的读书,研究他那不知是祝福还是诅咒的“能力”。
可Raven就不能像他一般心安理得。尽管已经尽力给予她庇护,但她总是比Charles要显得紧张一些,一点风吹草动就让她惊动。早些年她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总在变形时出些纰漏。这时Charles就总不免出来替她收拾局面,有时还得动用思想控制。每当这样的事发生后,Raven总是会沮丧很久。
“你在烦恼什么?你在害怕什么?”
“外面在打仗。”小小的女孩只有在窝在他怀里的时候才能放松一些。
“可我会保护你。”
“但战火总有一天会烧向我们。”
这样的对话在那些年里常常发生在他们之间,而话题每每终结于此处便不欢而止。其实Raven一直没有放下过对变种人身份的不安与偏执,也一直没能真正心安理得的相信过她可以永远平安的生活在Charles的保护之下。直到她遇见Erik。
Erik教会她坦然,自豪,面对与接受。只需要轻轻几句话,就比自己这些年喊了一百万遍的“mutant and proud”更加能抚慰她。
Charles也是后来才明白:其实在那些年里,Raven总不能真正将自己与她划为同类。是因为她不比他,她不能在需要能力的时候不动声色的使用,又在不需要的时候轻松的泯于人群。
直到她遇见Erik,她从未见过有哪一个变种人不屑于隐藏自己的能力,反而大大方方的展现、承认,并那样真诚的告诉她——我喜欢Raven本来的样子。
那么多变种人都辛苦的隐藏,唯独Erik不。而Charles之前一直忽视掉了,Erik是经历过多少事,才会选择以强硬如此的态度对抗这个世界。
所以Erik是对的,他从来没有引诱过Raven。
而是她自己选择了跟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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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les退休,离开天赋学校,也离开自己出生长大的家园。
其实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退休,而是一次放逐。
他对自己的放逐。
Hank指责他的话,Jean指责他的话,甚至Raven指责他的话,终归是像一把又一把温柔的刀子,扎在心上,留下愈合不了的疮疤。
他们都是他曾试图用尽全力去保护的对象,但到头来,他得到的是他们血与泪的反诘:“you failed us”。
真的是他错了吗?
他隐去了Jean的记忆,是为了想让她不要背负一个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孩子能承担的包袱;
他组建X战警,鼓励他们战斗,他登上杂志封面,获得和平奖章,是为了如果有一天人类与变种人再次兵戎相向,双方不至于连一点缓冲的渠带都没有。
他错了吗?
将自己的大半人生倾注于此,试图给他们一个安全的庇护之所,可从这里走出去的人,却反过来恨他媚俗与软弱。
其实这些指责他早已听得耳熟了。早在三十多年前,早在他和Erik关系最缓和的那些日子里。他们曾坐在华盛顿纪念碑前的台阶上下棋看夕阳,那时Erik对他说的,就是这些话。
只是那时他们都还年轻,华盛顿的夕阳把池里的水都染的潋滟温柔,暮色斜照在台阶上投下橘色的光影,他们栖息于那安宁平静的光影。温柔的连争执都像是恋人间的耳语低喃。
那时他们相爱。
而后时光匆匆,他们分道扬镳后无数次争执对峙。场景一次比一次危急,话也一次比一次更尖锐而让人寒心。或许“宿敌”早已成为他们之间的形容词,足以让人忘记那些温柔旖旎的往昔。他们彼此早已成为象征不容缓冲、态度鲜明的两极,而甚至连他们身边的人,都已不可避免的沾染上彼此的余烬。
Erik十数年的指责不会让他难过。
可同样的话来自Hank,Jean和Raven,就能轻而易举的伤到他。
但Charles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当一切尘埃落定,他带着满身的疲惫与伤痕,独自坐在在异国街头的咖啡店,熟悉的气息渐渐走近,男人提着棋盘寻来,再自然不过的在他对面坐下。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大狗狗一样,将黑白二子藏于掌心,带着只有初识情滋味的少年人才会有的微笑,邀请他对弈一局。那一刻,三十年的时光好像消散无踪,就好像他们一直是如此,从未有过对峙和分离。
他说:很久以前你救过我,然后你给了我一个家。
Charles怎么也没有想到,当Jean甚至Raven都质疑天赋学院存在的意义时,只唯独Erik一直记得——
那里存在最初的意义,是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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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路旅行,跨越欧洲,来到波兰。
曾经埋葬了无数冤魂的集中营如今也只成为了城市一座苍凉而废弃的标志,供往来游人参观。Erik的母亲死于这里。其实Charles一直都不明白,为何后来的Erik仍选择安家于此,将自己的家园组建于这片曾经的伤心之地。
Erik对此的回答只是寥寥片语。
他说:“正是因为我爱的人长眠于此。”
他们在波兰停留,为了去祭拜Erik曾经的妻子,还有他的女儿,Nina。
旅途劳顿,他们早已不再年轻,又是像普通人一样胼手胝足,终归是一身疲惫。可当Charles在清晨醒来,Erik依旧捧着那本陈旧的童话故事,露在被子外头的胳膊因沾染了秋晨的清寒而有些凉。他甚至没有脱掉那件旧毛衣。而在他醒来的瞬间才仿佛回过神来。
“你醒了?”Erik温柔的向他的教授道早安。
Charles默然半晌:“你没有睡。”
深秋的雨将城市洗成铅灰与烟黛,清寒渐生,草木枯荣。
他们宿于一个普通的家庭旅店,床头有暖色的灯,于暧昧中透露出凡俗。
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床笫之乐,那段踌躇满志的日子,满世界的寻找着他们的“兄弟姐妹”,暂时相同的步伐蒙蔽了他,让他一门心思的笃定今后也总能在一起,于是连眷恋时都存了放纵,温柔的同时也荒唐。那样大好的时光,就轻易的抛掷了出去。以致于如今回想,倒像是一场豪醉后半晌的美梦。而梦醒后只剩自己孤身一人,就显得格外凄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彼此的?
旅途中Charles问过Erik。男人在片刻的沉吟后答道:“当我第一次见到你。”
Charles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们的初初相遇,双双浮沉在深夜冰凉的海水里,浑身湿透,俱是狼狈不堪。
Erik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覆过去亲他的额头,亲吻的间隙提醒道:“那天你告诉我,我并不是孤身一人。”
那么长的岁月里,孤身一人漂泊于尘世,目之所及皆是与自己不同的存在。有时也会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存在到底是造物怎样的残忍,孤寂到近乎战栗。所有这一切,都在望入他海一样蓝色的眸子里消散无踪。
一条命,一个家。
那也是后来同样漫长漂泊岁月里,最初也最珍贵的美好。
“那么你呢?又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面对男人开玩笑似的回敬过来的问题,Charles却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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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Charles遇见Raven的那个晚上,Erik失去了他的母亲。
当Charles在古树成荫的城堡里悠闲的生活时,Erik在接受非人的训练与折磨。
当Charles在牛津古老学院的砖墙下获得博士学位时,Erik隐姓埋名,满世界的去寻曾经的仇人。
有一个恍惚,Charles忽然觉得相遇前的那些年,好像自己一直在得到,而Erik却一直在失去。
在遇见彼此之前,他们的生活宛如永不会又交集的平行线。但正因如此,他身上有他永远具备不了的东西,纵使他一直不能赞同,其实在灵魂的最深处,他和Raven一样,也被他吸引。
所以你要问,他是何时爱上他的呢?
初初一眼便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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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所有人都知道X教授和万磁王是死敌。
而身边寥寥好友们却晓得,他们亦曾是私交甚好的旧友。
却只有Raven知道他们相爱。
旁人如何能理解他们之间的爱意。他们每次见面,都仿佛要将对方置于死地。他本该安乐无忧的一生在遇见他之后急转而下,甚至半生的残废拜他所赐。
可把时光倒回三十年,炽热的沙砾上他抱住他,望见他眼睛的那一刻,Charles就原谅他了。
万磁王与X教授必须针锋相对。
但若是能够,Erik永远不会舍得伤害Charles一分一毫。
那时他还是只会凭借自己的愤怒释放力量的愣头青,他在获得他的允准后进入他的记忆,然后,将他早已遗忘的美好回忆带了出来。
在那之前,Erik甚至不敢相信自己依然记得那些。
温暖的家,烛火,蛋糕,母亲的笑颜和亲吻。
他把他以为早已被时光冲刷的面目全非的往昔送给了他。然后他们同时落泪了。
Erik还没来得及道谢,对方却抢先着开口,好像知道他难言的赧然。那天的Charles流着泪说谢谢你,谢谢你Erik,让我看到那么美的记忆。
他还说:Erik,你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好。
母亲逝去后那么久,Charles是这茫茫尘世唯一一个看到他,珍视他的人。
他何曾不想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战斗。
只是他不能够。
Charles能够温柔的对待这世间,是因为他很少看到这个世上恶的一面,纵使他能读出别人的想法,他也没有亲身体验过。一直以来,他都被保护的太好太好了,以至于无论残酷的现实是怎样一次一次扑打在他面前时,他依然能够抱有期望。
可Erik与他是截然不同的。
他们的人生,再遇见彼此的之前与之后都是南辕北辙,泾渭分明。
他能理解他,无非是因为他读取了他的记忆。可再怎么精准的读取和感同身受,那毕竟不是他亲身经历过的。
之前那长长的岁月,那么多的艰险与磨难,他如何从母亲怀里的宝贝变成如今的Erik,所有这一切,Charles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即使他能感受,他也不会懂得。
所以他才能永远像个高高在上的神明,面对他的痛苦绝望,满怀悲悯。
可那从不是Erik真正想要的。
所以他一次一次的离开。
哪怕每次短暂的重逢,彼此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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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k唯一一次看到狼狈而绝望的Charles是在七十年代。学校倾塌,变种人学生都去参军。Charles终日醉酒,用抑制药物换得行走的能力。
那时距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十数年。
可即便他们是基因更加优越的变种人,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年呢?
那一天的五角大楼,他头一次看到那样的Charles,没有修剪的头发已经很长,胡子拉碴的,只会将悲伤化作毫无用处的愤怒,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前。那一刻Erik感觉自己的心里空空的,那巨大的空洞感让他无所适从。那种感觉,即便是他的变种人兄弟会在拼杀中殆尽时也没有过。
他一直不明白那天那种心碎的感觉从何而来,直到他拥有了Nina。
当他在无数个夜晚为她歌唱,熄掉灯后亲吻她稚嫩的脸颊时,他才终于洞悉了答案。
强大的Charles,宽容的Charles,总是扮演者安抚与拯救角色的Charles,无论遭受多少次现实的打磨,依然对人性、对和平抱有希望的Charles。
所以无论他有多么不赞同Charles,他都从来没有想毁掉过他。并且,他比世间任何一个人都要珍惜这样的Charles,都要想好好保护这样的Charles。
所以当看到他的消沉与堕落,他会比这个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心痛。
直到他拥有了女儿,他才发现。
如果可以,他希望Nina能成长为和Charles一样的人。
这才是他所爱之人的模样。
那才是他想要为之奋斗的光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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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k从怀里摸出一个项链,黄铜的镜面被他悉心呵护,历经岁月依然泛着暖色的柔光。Charles有些不解,Erik却用眼神示意他接过。
于是他打开了闭合的桃心,泛黄的旧照片,跨越了大半个世纪的封存与留恋。这是Erik心中为数不多的暖,珍贵又美好的记忆。
Charles靠在他的臂弯里,仔仔细细的看个没够,然后抬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爱人。
“你和他们长得很像。”
男人轻轻一笑,微微收紧胳膊:“其实Nina更像她祖母,”他的声音有微不可察的颤抖与迟疑,“你不知道,她是个多么乖巧懂事的姑娘。”
他曾是那样的爱护自己的妻女,就像爱自己的生命一样爱。
所以每每此时,Charles都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
Charles记得他失去Raven的时候那痛彻心扉的感觉,到如今也一直隐隐萦绕心头。直到那一刻他才惊觉——Erik曾经又是多么的痛不欲生。
父亲、母亲、妻子、女儿。
还有他们共同的妹妹。
上苍待他实在太过苛刻,让他这一路不停地失去。
Charles看到过Erik的记忆。
深秋的树林里,他绝望的抱着已经失去声息的妻子和女儿,抬起头向上天怒号:“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然后他才像耗干了所有的力气,泪水不断地淌下来。万籁无声,只有他一遍遍哽咽着的质问:
“我就该如此吗?”
我就该如此吗?
跨越那么远的距离,十余年的时光。Charles在他的记忆中心痛的不能自已。
上帝待他何其残酷。
他口口声声说要帮助他,可一次又一次,在他失去所有的时候,他总是两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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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他们的时间都是以十年为单位计数的。用十年去复仇,用十年去创造,用十年去生活,用十年去重逢。
可他们其实从未真正离开过彼此。纵然克制着思念,压抑着爱意。三十余年中他们寥寥的几次相逢,自然是天雷地火,一眼万年。可那漫长分离的时光,只是默然相爱,寂静欢喜。他们不自觉的为对方所说服,而真正担当说客的,不是Raven,其实却是在分离中的自己。
所以天赋学院开始教学生如何去战斗。
所以一次又一次的,Erik选择了平凡无争的生活。
以彼此的理想为引,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将对方镶嵌在生命里。
于是从青春到年老,须臾片刻,皆是转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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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清寒,废弃的小屋久无人居,所有的物件都蒙上了灰和蛛网。
他们没有多做停留。
Nina被安葬在树林间,Erik在走到半路就沉默不语。待得看到那一桩小小的坟茔,他没有哭,脚步却轻了,像是怕惊动了他的小天使安眠,小心将白玫瑰悉心安置。手指抚上冰凉带露的石碑,对着小女儿喃喃私语。
这是Charles头一次看见这样的Erik,脆弱又坚强。此刻,他一无其他身份,只是Nina的父亲,仅此而已。
“小天使,爸爸来看你了。”
“你不要担心,爸爸过的很好,只是非常想念你。”
“我永远在这里,你不用害怕任何人会把我带走。”
Erik没有哭泣,可只一个瞬间,Charles却禁不住泪流满面。
他只是忽然明白了,为什么Hank和Jean说他错了,为什么Raven说他不懂。
长久以来,他能看到人们的心,读取他们的记忆和情感,他也因此变得成熟、广博而宽容。可归根结底,他只是“看到了”。没有过往岁月的点点滴滴做铺垫,那悲伤真诚却轻薄。他以为他能感同身受,可事实上,他不能。
他以为隐去Jean 的记忆就会让她快乐,他错了。
他以为他能读懂Erik的伤痛而一次次劝他回头,他亦错了。
他的能力是读取别人的大脑,但这不意味着他能代替别人去选择看似正确的选项,他不能因为片刻的体悟就妄言自己了解了他人的一生,然后用自己的理智,像神一样为他们指引一条所谓最正确的道路。他没有权利。
因为没有人的人生是能用片刻的解读就理解的。
每个人,都有他门各种广阔而浩瀚的一生。
懂得而不干扰,方是他最大的能力与诅咒。
注意到他压抑的哭泣,Erik不经意的走到他身后,伸手环住他的肩膀:“我的小教授怎么哭了?”
其实他们早已不年轻了。可在Erik眼中,他似乎永远是那一年初初毕业的小教授,年轻而干净,满身都是朝气蓬勃的希望。
他流着泪看他的眼睛,才注意到他苍绿的瞳色有如这片树林,温朗萧疏。
他哽咽着回答:“我怕我做不到。”
“什么?”Erik微微疑惑。
“我怕我没办法弥补你的过去,你那么多的失去与悲伤。我怕我做不到。”
总是洞悉一切的X教授头一次这样仓皇,他一遍遍的重复着“我怕做不到”,那模样仿佛扣在了Erik最柔软的心尖上。众生疾苦,他头一次这样切身的去感悟,没有借助任何力量。
他亲身去体会他的伤痛。
所谓爱情,无非如此吧。将快乐与悲伤都一分为二,多一个人品尝与承担,然后分享同一条生命与灵魂。
“听我说,”他微笑着捉住他的手,抵于唇边印上一个亲吻,“还记得那天在巴黎,我说过的话吗?”
不仅是谢谢你救了我的命,给我一个家。
还有——
“我也想为你做同样的事。”
“可我从来没有能保护到你。”Charles流着泪说。
这些年间,Erik不动声色的守护,他其实都洞悉。无论何时,无论他们之间的争执到了何种地步,到最后一刻,他总会为他守住最后一扇门。
Erik笑了。
从前他们总是只能遥遥相对,再如何感慨与不舍,亦只能化作微红的眼眶和远去的身影。他们从不能示弱,更遑论落泪和挽留。但哪怕相隔千重山万重水,远远遥望,得知彼此尚好,苍茫人世,几多浮沉,心就不是没有归宿的。
Charles为他做的已经够多,远比他自己想的还要多。所谓爱与家园,从来不是一方单纯的为另一方付出的。三十多年的风雨坎坷,最初的伙伴几乎都摧折在这无形的时光下。可终究啊,这些年的残忍后,造物终于肯施舍一点恩慈与他们。
他们已经不再年轻,可至少在余下的生命里,他们终于可以相守不离。
“你能做到,也只有你可以做到。”
那天他的左右手里各藏了一枚棋子,而戒指藏在心口的口袋里,等到时光逐渐抚平伤痛,才好在最爱之人的见证他,向他求取一个誓言。
“Charles,和我结婚。别让黑白棋子永远分离。”
男人回他以全心全意的笑容:“我愿意。”
Erik弯下腰,亲吻他一生的朋友与爱人。天地静默,盘旋的飞鸟是这一刻唯一的见证。
至此就好,他们会安然老去。或许许多年后,你会在陌生城市的街头看见两个执子对弈的老者。或是咖啡厅的圆桌,或是公园的石凳,又或许只是寥寥几级台阶。他们会在思索的瞬间交换一个眼神,然后向路过的你微笑。那笑容会让你觉得,恍惚间你经历的不是谁偶然的一瞬,而是彼此漫长而美好的一生。
“我以为我是孤身一人。”
“你不是。”
从来不是。
Fin